許久未在台灣演講的張乾琦老師,選在文藝氣息豐厚的敦南誠品B2視聽室,與台灣莘莘學子們分享近四分之一世紀的影音創作。座談會開始時,投影機在銀幕上映射一顆斑駁的雲台,張乾琦便以此為開頭,帶領大家回顧這25年來經營過、甚是未完成的影像作品。

打破婚嫁的綺麗想像,跨國婚姻的衝擊與對比

緊接著,張乾琦老師以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,與現場學員先分享手上的《雙喜》、《脫北者》、《在緬甸的日子》、《邦戈熱》、《唐人街》五部動態影像作品。在細膩陳述著跨國買賣婚姻的《雙喜 Double Happiness》中,透過大量黑白幻燈片,穿插著仲介、越南當地行政單位、台灣中年男子、越南新娘們的簡易口白,清楚敘述著在一樁樁看似繁複的婚姻裡,套用於跨國婚姻時,只需3天的時間、25萬新台幣便能娶得美嬌娘,衝擊著大家對「婚姻」的想像,產生認知上的落差與對比。

選在敦南誠品B2舉辦難得的張乾琦「攝影,再見,攝影」座談會。
▲選在敦南誠品B2舉辦難得的張乾琦「攝影,再見,攝影」座談會。

每位報到的學員上前簽名。
▲每位報到的學員上前簽名。

 

紀實攝影師的生命歷險,共同歷經掙脫極限的路線

由國家地理雜誌所委託拍攝的《脫北者 Escape from North Korea》,完整記錄1990年在極權國家-北韓,人民因飢荒所發起的逃國事件。張乾琦也與這些北韓人一同歷經長達9個月上以逃亡路線,他們一起越過中國北韓的界河、搭上中國昆明往南的列車、轉搭好幾天的小巴跨過湄公河來到泰國,自願以非法入境罪名入獄三個月後,便能依法引渡回南韓定居。在這趟充滿歷險的專題中,張乾琦也表示,雖然我們的工作只是等待事情發生、然後記錄;但總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蠢蠢欲動著,你沒有時間思考、判斷。這時張乾琦引述本次拍攝中一位瓜地馬拉神父所說的:「做了再說,事後再告解吧!」

誠品視廳室的空間,比一般小廳的電影院還要再小,現場約可容納100人,而張乾琦在台的第一場座談會便將位置坐滿至九成。
▲誠品視廳室的空間,比一般小廳的電影院還要再小,現場約可容納100人,而張乾琦在台的第一場座談會便將位置坐滿至九成。

 

一人分飾多重角色記錄的第三世界,腦內激盪下的分裂思考

2011年受法國NGO之託拍攝的《邦戈熱 Bongo Fever》,以灰暗的動靜態影像,記錄著坦尚尼亞人氾濫使用毒品、充斥感染愛滋病毒風險的第三世界真實影像。這支影像也是由張乾琦一人完成拍照、錄影、收音、混音、剪接等,他提到當你腦中已清楚如何展現時,像是拍攝、收音這些都是成形的,你只需要逐一把它物體化,不過張乾琦也笑說,要一人分飾攝影師、剪接師、收音師等等,由於思考面向都是截然不同的,這可是比同時和三個女人約會還難啊!

學員們專注地看著張乾琦播放的照片與影音作品。
▲學員們專注地看著張乾琦播放的照片與影音作品。

 

台北場福利,不限時的QA時間

在播完這五支影音專題作品後,便是開放報名學員提問時間。為了回饋張乾琦座談會第一場報名的學員,Sony官方與張乾琦特別開放「不限時QA時間」,為了鼓勵害羞的學員提問,張乾琦也自開玩笑地說:「只要別問我頂上無毛,其它都可以問」。正因這些俏皮的話語,使得座談會現場反倒是讀書會般,大家紛紛舉手問張乾琦各式與影像、創作、長達20年影像的心路歷程等等,而過程中只見張乾琦不疾不徐地回覆學員的每道問題。以下,小編為大家節錄現場的幾道問題,讓無緣到現場參與座談的朋友也能藉此共襄盛舉囉。

看似嚴肅眉頭深鎖的張乾琦,總在回答問題的同時,意外地流露出有趣的神情。
▲看似嚴肅眉頭深鎖的張乾琦,總在回答問題的同時,意外地流露出有趣的神情。

 

Q.近期太陽花學運如火如荼地延燒,想問問老師,如果你本身是活動參與者,又想帶著相機記錄,有沒有相關經驗能與大家分享?關於拍攝學運這類的主題,可以給我們一些建議嗎?(編按:張乾琦講座翌日便是330太陽花學運)

A.第一個問題,是沒有。第二個問題,我想說的是,「要記得保護自己,安全帽要記得戴著。」畢竟你不知道何時哪裡會有一塊磚頭飛來砸向你。過去曾有拍攝過一些抗議或戰爭類的專題,大概是在92年時的塞拉耶佛,那時不是磚頭,而是子彈沒長眼在飛。謹記:「革命比命長,活著很重要」。

 

Q.在老師的影像歷程中,因為工作需要總在各個國家奔波,甚至在這25年來也有許多角色切換,例如成為人父等等。這些生命歷程的轉換是否影響著你的創作?

(沉默許久)也許可以用這張照片來回答這個問題,這是我的女兒(投影機),大概可以分女兒出生前與出生後。

在她出生前,創作是做我想做的,做我該做的。

在她出生後,也是做我想做的,做我該做的。只是當小孩想要買鞋買尿布時,還是要讓她有鞋子穿有尿布包啦。

改變其實不是太大,可能也因為這樣,前面我就付出一個很大的代價,這個代價滿大的…(沉思)

張乾琦的女兒。若說心境上的轉換,應該就是在她出現做出最明顯的分水嶺吧。
▲張乾琦的女兒。若說心境上的轉換,應該就是在她出現做出最明顯的分水嶺吧。

 

Q.為什麼本次講座要命名為「攝影,再見,攝影」?

其實本來叫「再見,攝影,再見」,但後來又改過來。我覺得,當然這是中文字巧妙的地方,如果翻成英文,後者會很難成立。

有一個部份是因為在2004年開始,創作慢慢加入流動影像、聲音、其它可以運用進來的都放入作品中,使作品有更多可能性。

另外,有關報導攝影這個主題,一直隨著時代在改變、擴大…。這是它很吸引我的地方。我不知道台灣在哪裡可以看到報導攝影正在轉化蛻變,但在歐洲可以看到報導攝影的許多可能性,但它仍建築在報導攝影這個框架下。

如果把紀實/報導攝影看得是布烈松路線,那也不是很有意思,那也不是你的報導攝影。真正的報導攝影是用你的方式、你的語言,當然相機是個工具,如何用工具來把你特有的敘述方式呈現,我覺得這個才是最重要的地方。

四分之一世紀攝影路,張乾琦攝影.再見.攝影座談花絮 -- 之一

 

Q.在拍攝《唐人街》這項主題時,您是如何打破人跟人心裡的隔閡?因為在剛才的影片裡,可以看到受訪者最真實的一面,但很多人在被拍時往往是不希望把不完美的自己呈現在鏡頭中,您是如何辦到的呢?

另外,老師給我的感覺是一個滿木納的人。當您在工作時,是不是有將自己轉換成另一種人格模式?還是以現在我感受到的您的個性在執行每項專題?

第二個問題,可能你要問我的心理醫生。(笑)

《唐人街》是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完成的,那些…你看到的,是願意被拍的;但是有更多是不願意被拍的,相機不用拿起來你就知道了。這個只要經驗夠,你是可以判斷的。

在這裡面願意被拍的,有些甚至已經看過照片,有的不喜歡,有的最後還是願意被拍,有一些是慢慢就接受,有一些是從來都不接受。而被拍的每個人,我都有他們的電話,他們也都有我的電話。

再補充第二個問題。我以前是沒把照片拍好不回去的人,這個做法是好也是不好,不好的付出代價就是婚姻。但是,這是一個態度的問題,我覺得要做就做好,但什麼是好,每個人的標準不同,但是…作為一個拍照記錄的角色,你會知道什麼程度與拿捏。

四分之一世紀攝影路,張乾琦攝影.再見.攝影座談花絮 -- 之一

 

Q.剛才老師提到「沒拍好就不回去」,你會怎麼讓自己拍好?假設您平時就不愛跟別人攀談,但您會為了攝影而跨出這一步嗎?或是為了專題跟更多人互動、去想辦法抓住每次交談的機會?

其實…我手機很常是切入飛行模式,因為我有我需要做的事、需要看的書,但是我知道我出去拍照,就是另外一種準備,可以運用到的資源就會用到極致,有一些是工作那是一定要做好,有一些是自己想做的專題,那更要做到最好。

兩者間的差異是,後者還有重來、再一次的機會;但接案時,像是國家地理雜誌的案子,那很難再回去一次,因為對方的預算算得相當精準,會很難說服再來一次的。

 

Q.拍了這麼久,老師會去追求新器材嗎?又或是怎麼去選擇器材?怎樣界定好的器材?

要講究的時候可以很講究,例如canon 24-105的鏡頭是很多人用過,但是同樣這顆鏡頭,如果是在四年前買的,所有的拍攝設定與參數都一樣,但拍出來的成色就是不一樣。考慮到你用一台以上的相機創作,作品需要合在一起時,這就是問題了。

要找到最好、對的器材需要一點緣份,你要用最順,而不是看著說明書在操作你手上的器材。怎麼讓器材是你的想法與視覺的延伸,而不是反被相機功能制約,這不是對的。

四分之一世紀攝影路,張乾琦攝影.再見.攝影座談花絮 -- 之一

 

Q. 什麼時間會用RX1和A7來拍照?

看我身上帶哪一台就用哪一個啊。

 

Q.剪接時會怎麼選擇聲音?

一方面也是經驗累積讓我知道,什麼聲音是這裡特有的,只有當地才有的。

距離會決定深度,拍攝者掌鏡和收音的邏輯是一樣的。

 

Q.如何在創作時,選擇現在是要用黑白還是彩色的底片/成像?

《唐人街》一開始都是黑白的,因為唐人街的人是例行工作,所以也就用黑白呈現。但是在他們的家人們,就刻意選用彩色,因為他們的生活相較於唐人街的中國人是相對豐富的。

彩色與黑白作品在構圖上是有差異的,兩者不一定能達到彼此的效果。

 

Q.您會怎麼選擇焦段呢?像布烈松認為用50mm最能還原現場,您是怎麼選擇鏡頭焦段呢?

用50mm來拍,對我來說有點像36腰的硬要穿30腰的褲子,有點彆扭。

每顆鏡頭都有它一定的視力範圍、觀看的方式;不同廠牌的表現也有所不同,加上定焦鏡越來越少。我用過覺得最好的鏡頭是1970年出產Leica製作的35mm f2。

定焦比變焦好,因為你會隨著鏡頭而更改自己的位置,非得到那個地方才拍得出來。

 

Q.對於加入馬格蘭通訊社的想法,以及對攝影的影響與差異。

一開始有點差異,但後者沒有,可能是拍攝的題材與專題是我想做的。

我們常笑著說:馬格蘭通訊社是裡面的50人想離開,外面有5000人想加入。

四分之一世紀攝影路,張乾琦攝影.再見.攝影座談花絮 -- 之一

 

Q.在拍照時,如何在態度、處理上拍出有生命力的作品。

我覺得有一個部份是,得找到對的說故事的人,那你的作品已經好一半了。本身的故事、主題、主角是對的。

對畫面的掌握,如何攝影成為一種語言。就像電話舉起來,你可以從聲音辯識對方是誰,那影像也應該朝這個方向前進。盡力找到對的語言與方式。

會後大家紛紛趨向前去找老師合影留念。
▲會後大家紛紛趨向前去找老師合影留念。

 

【α攝影家系列座談】

α攝影家系列座談這次也邀請了旅美攝影師范毅舜,將於4月19日(台北)、26日(台南)以「我的攝影之路」為題與大家分享,精采的內容不要錯過了。

報名講座請洽:http://event.sony.com.tw/2014_DI_Master/

 

 

攝影、撰文:Joey Shen